天刚亮，她拎起水桶进屋。锅灶早冷了，她往灶膛里塞把柴，点着火，从柜子里摸出一块猪肝、半颗猪心。这是昨儿攒了半天才从肉摊上换来的，便宜，没人要，腥得很。

“银豆豆。”她往袖口一摸，那条小银蛇正盘着，脑袋搁在花布小袍子上，尾巴尖轻轻晃。

它听见声儿，懒洋洋抬头，黑眼珠盯着她。

“今天不蒸糕，不做点别的，人家还以为我只会那一招。”她把猪下水扔进盆里，舀了瓢灵泉水泡上，“咱搞个新花样——卤味。”

银豆豆没动，尾巴尖点了点，像是在问：能吃？

“你当我是拿馊饭喂你？”她戳它脑袋，“这可是我压箱底的本事，香到你龙鳞都奓起来。”

锅烧热，她把泡过的下水焯一遍，血沫浮上来，腥气冲鼻子。她皱眉，捞出来再用灵泉水冲两遍，这才放进砂锅，加水，扔进八角、桂皮、香叶、花椒——全是空间里存的卤料包里的货，一小包够用半个月。

火苗舔着锅底，她蹲在灶前，拿小棍拨了拨柴。香味儿一开始不显，慢慢就往上窜。先是淡淡的香料味，接着混着肉香，一层层往外飘。

她没关门，院门敞着，风一吹，味儿就顺着墙缝钻出去。

——

小虎是第一个闻到的。

他正蹲在村道上弹玻璃珠，忽然鼻子一抽，抬头。

“啥味儿？”他又嗅了嗅“像……像食堂过年那锅肉？”

他娘在屋里喊：“别野了，回家吃饭！”

“不吃！”小虎站起来，循着味儿就跑，“那边香死了！”

他跑到林笑笑家院外，踮脚往里瞅。锅正咕嘟，林笑笑拿勺搅了搅，油花浮在汤面，颜色红亮。

“笑笑姐！”他扒着门框，“你做啥呢？香得我肚子里虫子都爬出来了！”

林笑笑抬头，笑了：“卤猪下水，你要不要尝一口？”

“能吗？”小虎眼睛瞪圆，“我娘说这玩意儿脏，不许吃。”

“那你走呗。”她夹起一块吹了吹，故意往嘴里送。

小虎立马挤进来：“等等！我吃一口！就一口！”

她递过去。小虎接了，一口咬下，眼睛瞬间睁大：“哇！不腥！香得打耳光都不放！”

他嘴里嚼着，含糊喊：“哎——这边香！都来啊！笑笑姐做肉了！”

声音像扔进池塘的石子，一圈圈荡开。

二丫路过，鼻子一抽：“真的假的？”蹽两步到门口，吸了口气，直接愣住，“我天，这味儿……供销社大师傅都没这手艺吧？”

王婶抱着娃经过，娃本来蔫头耷脑，一闻味儿，小脑袋直往娘肩上顶：“香！香！”

王婶乐了：“这丫头，饿出幻觉了？”

“真香！”小虎举着空筷子，“笑笑姐，再来一块！”

林笑笑笑着又夹一块，吹凉递过去。小虎接过，刚要塞嘴里，忽然“哇”一声哭出来。

“咋了？”王婶吓一跳。

“太香了……”小虎抹把眼泪，“我从来没吃过这么香的……我……我想给我爷也尝一口……”

他话没说完，眼泪哗哗往下掉。

二丫也红了眼圈：“上回吃这么香的，还是我妈活着那年……”

王婶抱着娃，站在门口，没走。娃在她肩上使劲扭，小手直抓。

香味儿像长了腿，顺着风爬过土墙，钻进每家每户的灶台。有人推开窗，有人走出来，都往这边看。

林笑笑没停手，继续搅锅。火候到了，她把卤好的肝和心捞出来，切片摆盘，油亮亮的，泛着琥珀色。

小虎抽抽搭搭：“笑笑姐，你这手艺，能开饭店了。”

“少拍马屁。”她笑，“今天不卖，就试味儿。”

“那……我能带点回去给我爷吗？”小虎眼巴巴。

“行。”她切了一小碟递过去，“就说是我做的，不怕。”

小虎捧着碟子，像捧着宝贝，一步三回头地走了。

人没走完，香味儿还在飘。几个孩子蹲在院外，眼巴巴瞅着锅，谁也不提回家。

林笑笑正收拾碗筷，忽然袖口一动。

银豆豆从里头钻出来，脑袋探得老高，尾巴一圈圈缠上她手腕，眼睛直勾勾盯着那盘卤肝。

她愣了：“你……想吃？”

它不说话，尾巴尖点了点，又点点。

“你不是只喝灵泉水，吃我泡的米粒儿？”她逗它，“这可是凡间玩意儿，龙大爷能看得上？”

它瞪她，尾巴一甩，啪地打她手背。

她笑出声：“行行行，给你尝尝。”

她夹起一小块，吹了又吹，凑到它嘴边。

银豆豆张嘴，一口叼住，咽下去。

然后——不动了。

脑袋低着，尾巴慢慢绕圈，像在回味。

她等了两秒：“咋样？”

它抬头，黑眼珠盯着她，尾巴尖轻轻一勾，又往她手边蹭。

意思是：再来一块。

她乐了：“哟，还上瘾了？”

又夹一块，吹凉递过去。这回它吃得慢了，一口一口，尾巴一圈圈缠着她手腕，像是在记这个温度。

锅里还剩点汤，她拿小碗舀了些，放凉，搁在它常待的炕角小碟里。

银豆豆滑过去，低头喝了一口，尾巴晃了晃，像是满意。

她坐在炕边，看着它吃，忽然说：“你说，李婆子今早听见这味儿，会不会馋哭？”

银豆豆没理她，低头继续喝汤。

她笑完，低头看袖口——花布小袍子又开线了，尾巴根那儿裂了个口。

“得，又得缝。”她拿针线盒出来，拽它尾巴，“来，补补。”

它甩头躲。

“别动。”她按住，“再开线你就露腚了。”